年度好文---功夫與周星馳

[Behemoth]

轉自CD/與喜愛周星馳的各位共勉之


功夫和我愛的周星星

今天(2005/1/6)冒雪去買碟片，一路乘車去塔院兒。路上等車的當口看那雪如同撒鹽一樣飄飄揚揚的下來了，一會就是一身。抖抖，再抖抖。周圍站牌底下一會兒聚了很多人，都瑟縮著向那一片窄窄的風頂下靠，卻又都不肯靠的太近。

我就站在那�想，啊，我要什麼碟呢？然後忽然覺得我應該買一套周星星了。

你知道，這小人物在雪天等車的鏡頭，如果可以堂而皇之的在主角身上出現，那就只有周星星的電影�了。不，沒有勞斯萊斯，沒有華爾街的股票，沒有珠寶首飾，沒有精緻的美人回眸。不，沒有正義化身的員警，沒有無敵天下的聰明才智，沒有作為不凡的點綴的些許平凡，就是堂而皇之的吃盒飯，睡街頭，頭髮耷拉著。這樣的小人物才是星爺的主題。

平凡如你我，卑微如你我。

站在雪地�想，對面的站牌底下是星爺手�拿著一枚特大的糖果盯著我。真是滑稽的一件事情，為什麼大家都說他拍的是喜劇呢？周星馳電影�那種深刻的悲哀，有如此刻他眼睛�最深沉的明澈憐憫一樣孤獨的直鋪開來，看著街上的人來人往的喧囂。

再回首，已經十年。十年前我們躲在一起看周星馳的日子再也回不來了，如十年前女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討論張國榮的日子再也回不來了。好在星爺還在。
哥哥去世之後我才明白了我原來一直愛他，這一份錯過永生永世的會痛。所以我決定我要盡力的去愛這個男人，謝謝他帶給我的如許歡樂，如許痛苦，如許回憶。

我努力的想想起來我看的第一部周星馳電影是什麼，最後頹然的放棄。也許是賭聖，也許是翹課威龍，至於審死官鹿鼎記什麼的似乎都在後頭了。最早看的時候人是偷偷摸摸的一屋子人聚了看，等到後來就知道去東升看了。似乎是96，97年的時候突然好多片子一下子湧進來，看得不亦樂乎。比如零零發西遊記都是那時候看的。周星馳的電影很少在電腦上看碟，因為看的時候一定要人多熱鬧才好。電腦上看總覺得拘束局限，不能和大家一起開懷大笑。

不，雖然我愛他，我也只得承認最早的無厘頭風格我並不是頂喜歡。那時候年輕的我們還講究品味身份，不明白率性而為的美。所謂的清高現在看來無非是堆砌在一種自卑之上，大家手�還抱著俄國的大部頭啃，誰也不肯承認周星馳金凱利的作品可以和藝術有任何直接間接的關係。說起來還記得那幾年張國榮在霸王別姬�的驚豔的演出，內地報刊有登載‘驚呼香港也有嚴肅的演員’的。總之現在回頭再想，當年的心情除了幼稚也有矯情。

好比小時候總不明白‘村’的好，不明白陝北幾乎情色的小調的美。不懂得返璞歸真，不懂得那天然二字。飲食男女，下里巴人，唯有真名士才能自風流。
好在人都會長大。

97年初吧？一天下午自習的實在難受，就拋了書在一邊和狐朋狗黨嘯聚著去東升。東升那時候算是明星影院，一應影片快的很。特別是港片和好萊塢大片，大約過了半年一年就有了，價錢亦不貴。去了發現演的是大話西遊。那時候我已經看過好幾部周星星，含那部莫名其妙的唐伯虎點秋香——現在我也還覺得那部真是莫名其妙，哪怕有小強——所以看見是周星星並沒有大喜過望。不過年輕的時候時間真的可以大把浪費，所以掏了錢就進去了。

後來？後來我就出來了，覺得真沒勁。一路上一堆人異口同聲的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大話西遊的好我直看了三次才看出來，大話西遊我直看了三遍才看明白。看明白的那個晚上是元旦，我們全部班女生在男生樓聯歡。我看見紫霞一字一字的說：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的英雄。我看著她無限哀傷的說：我猜到了開頭，可是猜不到結尾。我看見她迷茫的說：那個人是誰？他好像一隻狗。
靜夜�微笑在哭，如此的痛徹心肺。那時候我想起那首詩，我不知道最遙遠的距離到底是什麼。是愛還是不敢去愛，是愛還是不能去愛？迷失在愛情�的愛情，迷失在時間�的時間，如同之尊寶心�的那一滴眼淚。

然後我就愛上了這個周星星拍出來的電影。

我喜歡他那麼專心的說：我是一個演員。我喜歡他用那種周式的眼神看人，有時候是放棄的，有時候是疑惑的，卻老帶著周式的天真和冰冷。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大家說他的電影是喜劇，他是真正的把美毀滅給你看的人，他一輩子在電影�不厭其煩的把一切的人前的高貴純潔揭穿了給人看。他把小人物的掙扎和自尊放在顯微鏡底下研究，然後再在駱駝背上小心的一根一根的加那稻草。他在我們笑得最沒心沒肺的時候會冷不丁的來一拳，一拳直搗我們心�小心翼翼的掩蓋保存的那一片柔軟的地方。他把人生的醜陋的傷疤笑嘻嘻仿佛毫不在意的揭開了看，指點給我們那膿血和蛆，讓我們在駭然驚恐�只得用同他一起笑，來遮蓋掩飾我們的驚恐和我們的不安。

我不明白大家為什麼說他是個拍喜劇的。他的笑是哀傷的笑，他的笑容燦爛而孤獨。因為了他的電影，我心�的自己勾畫的星爺是孤獨的，寂寞的，內斂的，憂鬱的。我猜想他應該是寧可站在燈光照不到的角落�靜悄悄的觀看，也不願意在燈火輝煌的舞臺中間表演。我心目�頭的星爺應該老帶著點疲憊和靦腆，帶著點天真和狡猾。一個太熱鬧的人看不出那麼深刻的悲哀，一個太浮華的人也表達不出那種入骨的寂寞。也許我錯了，但是我固執的想，真正的他一定是那個樣子。
說實話我挺怕演員和導演尋求突破的，比如張藝謀和陳凱歌突然打算商業化了。突破本身有兩種，一種是水到渠成，一種是強行拔高。因為成因不同，結果也就不同。世人好逸惡勞，水到渠成的突破因是鳳毛麟角，結果就是我聽見誰又求突破了只能長歎一聲。星爺呢？掰著指頭兒慢慢想想，星爺也是在一直尋突破的一個。我不願意說他是水到渠成的那一類，可是他一路走來，一步一個腳印。從喜劇之王到少林足球再到功夫，他越來越多的聚焦于小人物，聚焦于他們的喜怒哀樂。

拿金庸來比，就是他老人家用了鹿鼎記來收尾了。重劍無鋒，大巧不工。走遍千山萬水，用盡心機手段，電影和文學一樣，所應追求和表達的是永恆不變之人性。一切的一切，所以周星星越到後來越一心一意的當他的小人物，從世界的一個小小的角落�頭看出去，看出一片五彩斑斕的世界。

這是我愛的周星星。

如果說今天的香港有誰出一個片子我一定支持正版，那就是周星馳。所以我回國的第二天就直奔影院，為的就是他的電影。

功夫，在我看來是星爺對武俠電影的一場私人戀愛。如來神掌，六指琴魔，神雕俠侶，龍門客棧，精武門等等輪番出陣，讓人會心一笑，在片中更是借鑒了大批好萊塢經典動作片驚悚片的技巧，比如星爺最後大戰群斧頭和黑客帝國第二集�頭基努力戰史密斯軍團有異曲同工之妙，而殺手兄弟二人用樂音殺人沖出來的傀儡居然頗像Mummy�頭的僧人石俑，也是非常有趣。斧頭幫的歌舞讓人想起芝加哥，而星爺自己則說還借鑒了閃靈。

他一個一個的用，每一個都帶上周氏出品的招牌。包租公和包租婆兩個扳著臉說‘楊過’‘小龍女’，讓人笑到悵然——古墓歲月悠悠，楊過小龍女也終究會老，誰說他們不會變成包租公和包租婆呢？包租婆模仿李小龍的招牌手勢，不發一言，殺氣四溢。周星星和包租婆兩個公路追逐，幼年周星星被惡少侮辱...... 他就是有本事把一串不相干的東西串起來，帶了周氏的苦澀來給你看。然後笑咪咪的看著你笑。他愛這一代一代的功夫電影，所以他一代一代地不厭其煩的把經典找出來給所有的人看，因為他愛，所以他要把功夫超越。Screen雜誌說，功夫是終結一切武俠片的武俠片，功夫讓殺死比爾看上去像一場體操混戰。

這部電影�星爺出現的很晚，與其說他是主角，不如說這是一部群眾主角的電影，所有的主角都是小人物。正面人物有三個隱姓埋名退出江湖的大俠，靠粥粉店裁衣店挑腳過活；有包租公包租婆夫婦，直到蜘蛛俠的經典臺詞說出來了才決心為民除害；當然還有星爺，又是一個小人物，小到我一直著急的想這可怎麼辦啊。連最大的大反派出來了，居然也是禿頭圓領衫板拖的大叔。草根階級和普羅大眾又一次成了星爺的主題，豬籠寨的平民生活就是功夫的舞臺。我們跟著星爺看小市民堆在水龍頭前頭洗澡，看夫妻們爭吵打架，看男人和女人調情，然後我們才發現原來人人都是高手。

然後高手說：會功夫也不是罪。那是一個裁縫，一身橫練的洪家鐵線拳，卻穿了紅底褲抱著石頭欄杆哭。看得人哭笑不得之際突然明白，人是人，功夫是功夫，生活是生活。所以對於楊振寧娶親大可不必大驚失色——這是題外話了。

電影看到一半，星爺山窮水盡。他跟兄弟兩個兒一起搶了啞女的錢，打碎了啞女的糖果，然後他把那錢塞在他兄弟的懷�讓他走。大約就是那時，我看見我熟悉的星爺穿著松垮垮的褲子坐在馬路牙子上，先把右手撐在右膝，再把左手加上去，然後頭偏過去。這一個鏡頭讓我險些淚下如傾。我最喜歡的一部古龍的書是歡樂英雄，無他，原來英雄也是要吃飯吃藥穿衣住店的，更何況不是英雄的你我。

他把頭偏過去，肩膀卻還聳著。他歎了口氣，可是生活還得繼續。

我看著這個男人在自私的欲望�掙扎，卻又不能泯滅他的良知。他活得宛如在漫畫�一樣，去救那個梁小龍演的火雲邪神。他還是那種演藝訓練班出身的跑，小心翼翼的不要撞到佈景，姑且算他跑了很久。他看見火雲邪神用手夾住子彈，還說了那麼一句‘天下武功，無堅不破，惟快不破’。這真是有史以來最酷也最邋遢的邪派出場，可是這也變不了小人物周星星心�頭固執的那一點善念。回頭想去，這一點點的善良讓那個男孩子去幫助啞女，也是這一點點的善良讓這個小混混終於不能變成一個大混混。他居然打火雲邪神，那麼厲害的火雲邪神。

我不知道怎麼看火雲邪神漫畫一樣的痛毆周星星，是應該哭還是應該笑。那漫畫的效果是應該笑吧？好比開篇的時候馮小剛的那段，是應該笑的吧？可是笑得澀澀的，仿佛整個胸口都在悶。看見周星星給包成了一個粽子也許我們是應該笑的吧？Maybe yes, maybe no. 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如果說影片有什麼遺憾的話，遺憾有三：第一，各種的武打特效過於密集，完全沒有留白的美感。第二，一山更比一山高說一兩次就好了，何必從頭到尾。而第三，就是結尾周星星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變成了練武奇才。最嚴重的是第三點，雖然星爺犧牲色相，露了露非常有看頭的肌肉。這個設計，不僅乏味而且無聊，可是似乎也並沒有任何解決的辦法。周星馳不是成龍，不能用一把椅子一個梯子解決了一場站鬥，他只能繼續打下去，親手打敗那個不可一世的火雲邪神。奈何奈何。

不過我還是愛那結尾。

先是星爺一偏頭說：你想學啊，我教你。那一刻百感交集。這一句話天真�帶著灑脫和容忍，如果有一種功夫叫做如來神掌，那我願意相信這種功夫說的就是原諒，寬容，慈悲，和愛。星爺偏頭的時候木木的，眼睛�頭純淨的一粒砂也沒有。有時候想想真奇怪，這個男人明明是老了，皮子鬆弛，頭髮花白，可是我看他的電影老是忘記他的年紀。難道就是為了他眼睛�頭不經意的純淨？ 這句話，如果讓發哥來說會覺得威嚴，讓偉仔來說會帶了頹唐，讓成龍來說，只會一口茶噴出來，可是讓星爺來淡淡的念一句，一股悲傷忽然的從這一片淡然的恬定�湧出來，鋪天蓋地。

後來真的結尾了。結尾的時候鏡頭一轉，星爺和啞女穿過時光宛如當日的拉手。那一刻我承認我心�最柔軟的地方聽見了喀嚓的一聲。我們都慢慢的長大，慢慢的變老，可是誰會說我們不想著當年呢？當年我們的心多麼柔軟，當年我們的靈魂多麼純淨，當年的世界多麼美，如同透過水晶的陽光一樣純淨而璀璨。而在於這個帶給我們無限快樂和哀傷的男人，在他的靈魂深處是不是一直有那麼一個孤獨的，靦腆的，善良的小男孩，他一心一意的看著這個世界，牽起另外一雙柔軟的溫暖的手？

孩子，和糖果。如果有什麼東西在這個世界上是無限的完美，我選孩子和糖果。糖果代表了無限的幸福，而孩子代表了無限的純淨。兩個孩子手拉手的跑進糖果店去，如果有天堂那一定是這一刻。不，不要問我這糖果店的錢哪里來，這一個完美的符號足夠讓我沉醉。我覺得在那一刻我看見了那個男人的心和那個男人的幸福的痛楚。我覺得我明白了他要說的話，然後我也看見了我自己的心和我自己的痛楚的幸福。

寫這文的時候北京已經在沉睡了，遠遠的有車來車往的喧囂。這個城市我看著它一點一點的在陣痛�變化，如同我們每一個人的人生。陪著我一起長大的朋友們天各一方了，陪著我一起長大的地方早已舊貌換新顏。幸好有很多的東西，有很多的人，在生命�經歷過就再也不會丟失再也不會忘掉。他們喚醒的是我們自己的靈魂，他們讓我們看見自己。為了這個我想我一輩子會愛這個男人，無論他是不是會白髮滿頭，會皺紋滿臉，會老，會死，會黯淡。

這位小弟，我看你骨骼精奇，定是萬中無一的練武奇才。

[bear]

雖然我還是沒有機會看功夫...

不過這的確是篇好文

[vincemeagei]

那看dvd阿 二月就要出了

就算我死了 還有千千萬萬個我

就算功夫下檔了 還有萬萬千千個dvd給你著買..~~~

看了第四遍啦!!!!!!!!!!!!!!!1!

" 還" "有"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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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hemoth]

這位老兄
台詞不太熟喔
罰你功夫再看三遍

[vincemeag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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